01
我去过季川家几次，他家在市里最豪华的别墅区，房子特别大，有很多精美的家具和年代久远的古董，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，让人觉得温暖，可是因为缺少人气，整个房子显得异常空旷，我总觉得像个鬼屋。
我知道，这三个字简直是在挑战父亲的权威。
那个女生个头比我矮一点，我冷笑着居高临下看着她，冷冰冰地嘲讽道：“不好意思，姑娘，你站错地方了。”
我冷冷地看了温少晔一眼，对一脸不满的父亲说出三个字：“你管我！”
那女生也是个厚脸皮的人，面对我的挑衅，她竟然一言不发，面无表情地走开了。
那个女人进了门生了弟弟之后，父亲对弟弟温少晔的态度几近溺爱。温少晔如此轻易地就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，这让我越发觉得不能原谅。
季川牵起我的手，眼睛里有怎么也散不去的落寞。
坐在那个女人身边的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温少晔。他目光闪烁，我仅仅瞟了那小子一眼，就知道他要这钱必定不是做什么好事。一如往常，父亲问都不问就从钱包里取出钱给了温少晔。
很多时候季川都是一个人在家，他经常抱着被子躺在地上，昏昏沉沉地睡着又迷迷糊糊地醒来。
我站在原地等待着父亲的怒火。
我到学校后直奔跆拳道活动室，果然，季川就在那里。
“没什么，就是不想待在家里。”
面对父亲对他无以复加的宠爱，我早已麻木，但每次看到这个场景，我心里还是有点怨恨。
原本我还打算强压着自己将要爆发的情绪，和后妈以及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安静地吃完一顿饭，可一听到父亲这么说，我怒不可遏地高声喊：“我穿什么衣服上街那是我自己的事！”
我故作轻松地想把负面情绪一带而过，可在说出口的那一刻，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一样，竟然有种难以呼吸的错觉。
季川好像没有发现我的意图，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，抬手捋了捋我额前的碎发，在我的耳边沉声说：“你瞎想什么呢，这都哪儿跟哪儿啊？我老早就是有女朋友的人了，她还是单身，我和她很明显就没有任何可能，别乱猜了。”
起初，我是一点也不怯场的。可是，许丽雅在宿舍其他姑娘面前说我的坏话，弄坏我的东西，次数多了，不免让人心烦。我待在宿舍住得不舒服，索性搬回家住。
我走到房门口转身关门的时候，见到父亲正在和那个女人小声说着话，那个女人笑靥如花，我的心里莫名地升腾起一股怒火。
“下不为例！”
是的，置之不理也是一种无言的反抗。
“强词夺理，没帮我搬东西就是没帮，不要为自己没做的事找借口！你究竟还是不是高中那个言出必行、说一不二的体育委员季川？你到底怎么回事？时光不仅蹉跎了你的脸，也把你的心蹉跎了吗？”我气呼呼地反驳季川。
因为，我接受不了现在这样的情形，父亲和那个女人，以及他们的儿子，他们一家三口和和睦睦地在一起吃饭，而我，就像个孤独的乞食者。
我刚在饭桌旁坐下，父亲就把手中的筷子狠狠地摔到了桌子上，让我原本就不多的食欲瞬间消失殆尽。
季川对那女生的离开倒也一脸无所谓的样子，他越是平静越是淡然，我的心却越是躁动不安，怎么也平静不下来。
可是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，我的到来没有带给他任何惊喜，反倒是他给了我一个惊吓。
在和父亲多年的战争中，我有着丰富的斗争经验，于是，我看都不看他一眼便转身离开了。
季川的这一番话顿时令我心头暖洋洋的，于是，我不打算再计较季川的过界举动，当然，嘴上还是一点也不饶他。
他有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，总令我想起在电脑里看过的爱情海，那个我想去却又不敢去的地方，然而不同于冰冷的海水，他的眼睛里涌动的全是温暖。
被我撞见和别的女生暧昧也就算了，见我没计较竟然还敢得寸进尺，为自己以前的错误行为开脱起来，越来越不像话了！
我突然很想念季川。
我冷哼一声，冷冷地看了父亲一眼，说：“你爱去哪儿去哪儿，我没兴趣奉陪。”
我看了父亲一眼，他的眼中写满了对我这个不听话的女儿的失望，对此，我早就习惯了。
“好了，别生气了，我逗你玩的。再给你道一次歉，下次有什么重活、脏活和累活可要第一时间通知我，我绝对不会让你累着。”
季川沉默了片刻，他脸上的笑容也好似被冰冻了一般。
我的季川岂是别人能碰的，我马上怒气冲冲地冲过去，在他们身前站定，两手分别拽着他们一个胳膊，使劲一掰，挤到他们两人中间，成功地把季川推离了那个女生的魔爪。
我拿起筷子，自顾自地往自己的碗里夹菜，不以为然地说：“这怎么就不是衣服了？”
思念就像潮水一样，一旦决堤就再也无法抑制，我打开手机里季川的照片，把手机贴在心头，拿着包飞快地离开了这个令我无法呼吸的家，头也不回地往学校的方向奔去。
父亲的眉几乎皱成了一团，他把筷子放到桌子上，我知道这是他即将发火的迹象，凭我多年的经验，接下来他会大喊一声，拍案而起。
父亲见我这副毫不在意的模样，越发来气，皱着眉头厉声说：“你看看你的裤子，大腿都露在外面，就像没穿一样，伤风败俗。”
就好像我突兀地闯入了他们原本该有的幸福生活之中，让他们觉得十分不悦和不满，很多次，他们一家三口在客厅里有说有笑，我刚打开门从房里出来，那说笑声就戛然而止了。
“算了，宿舍我是铁定不会搬回去的。反正你也不会帮我搬行李，什么事都得我自己来，我交了你这个男朋友和没交一样。”
父亲的斥责刚落音，坐在一旁的后妈就夹了菜放到父亲的碗里。
“你不好好吃饭，去哪里？”
我知道，他和我一样，不想回那个已经不能称之为家的地方。
很多时候，我都觉得自己是抱养的，或是在孤儿院领养的，我也曾经发了疯似的在家里寻找着领养证，想要找到关于我身世的蛛丝马迹。
“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？竟敢顶嘴？”
那个女人拿起纸巾替温少晔轻轻地擦拭嘴角，她温柔地笑着，父亲看着她的眼里尽是疼爱。
搬到学校住我也就是顺口一说，听到季川的话我反倒不出声了。
对我来说，季川就是那个我永远也不想失去的人。同样，在他眼中，我也是他想要在一起、想要携手到老的人。
我说着便拉着他的手往外走，可季川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，拦住了我前行的脚步，摇了摇头，说：“不行，我还有些事要忙。你先去，回头我去找你。”
枕头成了我发泄怒火的对象，我在房间里摔了一通枕头之后，烦躁的心情才平复一些。
我一边伸手帮季川整理衣领，一边问道：“刚才那个女生是谁啊？她是不是对你有想法啊？”
女生在自己喜欢的男生面前，总是那么轻易地被击败。
季川叹了口气，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：“这是锻炼你的体能，知道吗？你瞧瞧你，上几层台阶就开始气喘吁吁，你究竟还是不是那个像风一样的‘女汉子’？现在不趁着年轻好好锻炼身体，以后年纪大了，什么高血压、高血脂、高血糖可就和你形影不离了。”
那个坐在父亲身边的女人，在我和父亲的战争中仅仅说了三个字，就令我那个原本满腔怒火、准备大打出手的父亲瞬间雷阵雨转晴。
“快吃饭。”
那段经历简直是无比悲惨，我至今想起来手指关节还隐隐发麻。
父亲对我的耐心似乎在这一瞬间消耗殆尽，他一个字也没有再说。
想当初我搬到学校的时候，可是下了再也不回来的决心，搬走的行李多得能压垮肩膀。最气人的是，当我从宿舍搬回家的时候，季川这小子竟然有事没来帮我搬行李，没有和我一起面对拎着行李打开家门的那个无比尴尬的时刻。
他眉头微蹙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。
父亲的话令我觉得有些好笑。他好像永远都不明白我在想什么，永远都不明白我想要什么，就好像我也不明白他在想什么、他想要什么一样。我们父女两人就像两条平行线，都只是在不顾一切地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奔跑而去，永远不可能有相交的一天。
父亲正笑意盈盈地看着温少晔吃饭，见我突然起身，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。
我长舒一口气，心里一阵轻松：“季川，陪我去外面走走吧，房里太闷了。”
季川摸着我的头，叹了口气，轻声说：“小雅，你可要想清楚，到底要不要搬到学校住。”
我知道，这个儿子才是父亲的心头肉、掌中宝。他看温少晔的眼神都不似看着我的，他用尽了全力在扮演着温少晔心中的好父亲，满足温少晔的一切需求不说，最令我不悦的是他在温少晔闯祸时的态度，悉心劝慰不说，还满脸笑容，那叫一个慈父，完全和对我是两个态度。在父亲的心中，温少晔永远都是乖孩子，而我，永远都是个不听话的坏女孩。
季川是我交往了几年的男朋友，他温暖的笑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拥有的东西。很多时候我都觉得，如果没有季川，说不定我早就已经没有了继续留在这个城市的勇气。
“家里没人，待在那里做什么。之前我们一起买的游戏我都玩通关了……你呢？和你爸又吵架了？”
季川紧了紧我的手，帮我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头发，我心里的怒气和不愉快就在他简单的一举一动中悄悄散去。
我皱了皱眉头，正打算询问季川到底有什么事情要忙的时候，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，一脸笑意地说：“川哥，一会儿有大一新生来社团参加训练，你和我一起去准备下东西吧。”
“你难道又没回家？”
我的声音很低。季川忧郁的眼神让我再度想起他那空荡荡的房子，心里突然有种酸酸的感觉。
她是绝对的胜利者，这让我对她越发厌恶，甚至于到现在为止，我都不屑提起她的名字。对于我来说，她永远都只是“那个女人”。
季川微微笑着说：“怎么可能还有下次……对了，今天周末，你怎么来社团了？你不是不喜欢这里的味道吗？”
父亲似乎想了很久，才缓缓开口说：“你星期三上午别出门，和我去个地方。”
季川和我一样都是被母亲抛弃的孩子，我们是如此相似，所以我们才会如此相爱。
“爸，我有个东西想买，给我点钱吧。”
在我的记忆里，父亲从来就没有给过我一个好脸色看，自从那个女人进了门之后，他的世界里就只剩下那个女人，好像我只是一个外人。
季川见我一脸认真，反倒笑了起来，趁我一个不注意，飞快地在我额头上轻吻了一下。
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相框，相框里是季川温暖的笑脸，想到季川，我的心情终于好转了一些。
我预计的情况是这样的，如果季川说“是”，我就顺手一抓，绕过他的衣领直接扼住他的喉咙，就算不能给他一个教训，也能让他的呼吸暂停几秒。
眼镜男和季川在练习室放置护具的区域忙起来，我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，见他真的无暇顾及我，只好离开了跆拳道练习室。
之前我每次来都会预先给他打个电话，让他先去洗个澡，清理清理他的臭汗以免熏到我，可今天我偏偏就没想告诉他我要来，准备给他来个突然袭击，好看看他那副又惊又喜的表情。
“温雅，你穿的这叫衣服吗？”
想到这里，我的心情一瞬间就糟糕透顶，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模样，我简直比吃了苍蝇还难受，冷着脸起身准备离开饭桌。
我反手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掌，努力汲取着他掌心的温暖，费了好大力气才平复心情，冷冷地说：“那还是我的家吗？我爸一直就看我不顺眼，每天不骂我几句好像就不知道今天星期几，我还不如搬到学校住算了，还能多陪陪你。”
刚走进跆拳道活动室的大门，我便看到一个女生和季川靠得很近地站在一起低声说话，两人要多暧昧有多暧昧。
季川突如其来的吻令我有些手足无措，更何况这练习室里还有别人在，我不太好意思在那么多人面前晒恩爱，所以脸都红了。
季川朝我耸了耸肩膀，一脸无奈地朝我挥了挥手，轻声说：“我先去忙，回头见。”
我突然觉得有些反胃，再也吃不下去一口饭。
其实，我根本就不可能搬去宿舍住的，大一那年我就和同宿舍的许丽雅闹得不愉快。
我咬紧牙关，侧过身，打算和季川秋后算账。
如果她只是在我面前冷嘲热讽也就罢了，像我这样历经风雨的女战士怎么可能被她三言两语就击垮？可谁知，她见我不理她，反而以为我怕她，越发得意，生活中处处刁难我。